狗推,是对于在东南亚从事网络博彩推广工作的人一种带有轻蔑性质的称呼,与绝大多数同胞一样,Charlie是被骗去柬埔寨当狗推的一员,但他自认是“假狗推”。
“骗得太少了,才几十块钱。”他说起自己可怜的业绩。但比起“假狗推”,Charlie身上最大的标签其实是街舞,甚至渗透至他在柬埔寨生活的点点滴滴。
Charlie男80后负债50万元 “我们的办公室,像极了深圳的繁华商业区,既高档,又光鲜明亮。每当发工资,邻桌的同事桌面一叠的钞票,不是3万,就是5万……
1.低谷期出国
Charlie来自广西的一个小县城,他其貌不然,自嘲“又丑又矮”,加上性格内向,不敢和陌生人搭话,连跟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害怕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想练就一技之长,在高中时,他尝试去跳街舞。
急促又富动感的舞步彻底释放了Charlie的身体和思想,让他焕然一新,变得热衷于表现自我,“觉得全天下我最屌。”他笑着说。大专毕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他进入本地的事业单位工作,过着照九晚五的打卡生活,平静稳定,且枯燥乏味。街舞给了他一颗不安于现状的心,没通知家人一声,他擅自从事业单位离职,跑去卖保险、卖房……。就这样在外漂泊不定。 在Charlie眼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事业,是开舞蹈工作室。他正纠结如何一边谋生,一边坚持跳舞。那时街舞行业远不及现在火爆,前景堪忧,但耐不过冲动,他依然开了间舞蹈工作室,一个学生只需交极少的学费。不过,他还是能靠这混口饭吃。
他很快不再满足日常的舞蹈教学,开始将其它爱好变现为事业。喜欢纹身,干脆自己去学,然后和一些朋友开纹身工作室。2018年,他又经营了一间滑板室和一家酒吧。但管理经验跟不上热情,酒吧在年底因一场斗殴遭政府强制关停。这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其它店也相继倒闭,让他背负50万的债务。此时,他27岁。 遭遇困境后,Charlie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那时我确实心态崩了,有很多烦心的事情要去处理,女朋友还在旁边不停地唠叨,所以对女朋友也就没有太多好言好语。”不久,和Charlie相恋7年的女友提出了分手。“那可真是人生的至暗时期,钱赔了,女朋友也分了。”极度痛苦之下,Charlie急于寻找一个解脱的出口。恰巧,纹身工作室合伙人向他抛来了异国高薪工作的橄榄枝。 合伙人听朋友说,一个老乡在柬埔寨赚了挺多钱,不太费劲。合伙人补充,这是一份负责账目出入款的工作,而且在西港,博彩产业是合法的。Charlie心想,到柬埔寨一年半载,赚到本金回国东山再起。只是他没想到,来了两年,东山没起,连机票都买不起。对于柬埔寨,他一无所知,也不清楚博彩到底是什么。但一心求赚钱,还包机票出国,他不愿轻易错过这样的机会,便迷迷糊糊地着手办理护照,登上前往柬埔寨的飞机,“我长这么大,除了去广州和云南旅游过,从未真正意义上踏出生活的城市,所以也没想太多。”2019年1月,Charlie和4个朋友到达西港。
2.漩涡中骗钱
刚下飞机,1个中国人专程从公司过来接他们,帮他们办完签证后,就将护照悉数收走。护照被拿走,Charlie并不觉得奇怪,当时他不知道,呆在外国,护照有多重要。
然后,他们坐车去公司。车上很安静,中国人没主动问话,他们也不搭话,这样一路无言地到达西港的中国城。周边环境洗刷了Charlie身处异国的新鲜感,目及之处尽是中国元素,闹哄哄的中国人群,一列列中文招牌,耳边回荡着乡音叫卖声。嘟嘟车驶过,破旧的路面便腾起一阵粉尘。
Charlie一行人被带到一栋4层大楼,是新建的建筑。入职的网投公司有政府发放的营业执照,“这是一份正经工作呀”,他想。一个办公室大概60人,“像深圳写字楼里的高档办公场所,不是想象中的小黑屋”,他形容,办公室放满电脑,同事都是中国人,正卖力地敲打着键盘。尽管公司是“正规”的网投公司,但也存在一定的人身限制。办公楼有地下通道,禁止人员随意进出,他们只能在楼里活动,楼内设有办公区、宿舍区、商店和电子室。顶层是宿舍,其余3层是办公室。宿舍跟国内的大学宿舍类似,6人间,上下铺,独卫,设备齐全,包吃包住。
入职一周,经过培训,Charlie熟悉了公司的运营模式,剥去各种幌子,这其实是个诈骗公司。网投公司经营的业务有很多种,Charlie所在的专门做流水盘。流水盘引诱陌生人到公司的网站玩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声称开奖情况与国内同步。不管用户赢或输,都会产生流水,流水就是他的工资提成。公司说,保底工资是6500元,加上提成能拿到10000到30000元,没完成任务指标要扣钱。 公司分配好电脑和手机后,让他先找身边的亲朋好友来练练手,再给他陌生用户资源。起初,他觉得游戏好玩,去找了些朋友,又认为这跟买彩票相似,跟赌博脱不了干系,“朋友赢了还好,万一输了那多尴尬,我拉不下脸。”于是,他干脆掏了一百多元给朋友玩,说是帮忙做个任务。两三天后,他察觉到这跟保险套路雷同,都是从熟人骗起,只会输钱,不敢再扯上朋友,怕被朋友臭骂。
意识上当,他明白不可能靠这赚到钱,就算赚到钱,也有被抓的风险,和他同来的朋友早已悉数离职回国,他也萌生退意。但赚钱的目标没达成,又担心回国被抓,他决定暂时在公司混下去。柬埔寨属于境外,国内警方通常对他们这种菜农鞭长莫及,而柬埔寨执法不力,本就是非法产业链的温暖巢穴。他跟公司讲,已没有朋友来“练手”。至此,他走进了“骗钱”的漩涡。
3.邻桌的同事
每天,公司给他10个QQ号和微信号,加上他们聊天,要求至少骗到3~5人来玩游戏。收入与诈骗提成挂钩,Charlie整天坐在电脑前,跟陌生人聊天。他知道这样去坑别人,过意不去,也不直接叫别人充值,聊着聊着,对方一般会充10元或20元,“我的提成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调侃。尽管数额少,但Charlie其实搞不清,到底有没有在骗人,把自己定义为“假狗推”。“我对此没什么概念,你说骗吗?也不是,公司给我客户资源,我权当闲聊,也不特意叫别人充值,人家想玩才充值。这种没有不开心,我也没愧疚感。很难想象我骗了对方一百万元,对方伤心欲绝壁绝要去跳楼,我还没碰到,如果碰到,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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